青少年白癜风临床诊疗浮士德的拆迁难题
○许昌晨报记者刘俊民
阅读《浮士德》,需要一些勇气。“这是一部宏伟的史诗,是歌德毕生思想和艺术探索的结晶,是对资产阶级整个上升时期历史的艺术概括。”面对这样的评价,你会想,阅读《浮士德》是在接近戏剧这种大众娱乐形式,还是在接受世界上最为艰深的思想教育?
由于上述原因,我买了好几本《浮士德》,却一直望而却步。后来硬着头皮开读,却发觉作者纵横捭阖,叙述的无非是人之常情——满足好奇、追逐爱情、超越自我、立业建功。读到后来,竟觉得没有了年代隔阂——浮士德最后一个挑战,居然是作为开发商,面对钉子户。
话说浮士德立下雄心壮志,承包下大片沿海地带,围海造陆。大功告成之际,一点儿烦恼在心头驱之不去——海滨高地上一户老夫妇始终不肯搬迁,就像万绿丛中一点黑,阻碍了浮士德登高望远的雅兴。
浮士德拿出拆迁方案,请老人搬进围垦出的新家园。老人非但不感谢首长宽宏,反而怨言满腹,坚决抗命。无往而不胜的意志就此遭受阻挠,浮士德如芒在背,如刺在喉:“碰到抵制和顽固执拗,卓越的成功也受到干扰。由于深切、严重的烦恼,人倦于主持公道。”
他既然表达了意见,打工的魔鬼梅非斯特就能落到实处。拆迁行动小组干脆利落地执行了任务:
没和平解决,务请原谅!
我们敲门,我们打门,始终不给我们开门;
我们去摇,我们再打,朽烂的门竟然倒下;
我们大叫,我们威胁,他们却是毫不服帖。
这也是一般常见的情形,他们不听,也不想听;
可是我们并不犹豫,立即将他们驱逐。
老夫妇没受多大苦痛,一吓之下,就此寿终。
那里躲着一个外乡佬,想来交手,被我们打倒。
在短短的恶斗期间,炭火被打翻,四面飞散,
烧着了麦草,烈火逞威,
变成了三人的火葬薪堆。
生动的诗行概括了事件过程,理想主义者浮士德面对这一严重侵害群众利益的结果,启动问责程序:
你们难道都是聋子?
我想交换,不想抢劫。
我诅咒这种鲁莽的蛮干,
我的诅咒由你们分摊!
魔鬼对诅咒天生免疫,浮士德的处罚苍白无力。我们也有理由怀疑他的真诚——面对打扫清净的场地,他难道会中止描画蓝图?老夫妇家园焚毁之地,必将如他所愿,生长出新的建筑、新的业绩。
交换,还是抢劫?这向来是有趣的话题。在资源置换中,行礼如仪的交换,由于双方实力不对等,难免转变成强买强卖。梅非斯特的行动方案,《旧约》上有前例可援:撒玛利亚王亚哈要买下拿伯的葡萄园,规划成自己的菜园,但谈判难以进展。王后耶洗别陷害了拿伯,问题就简单化了。我想,歌德在构思这段情节时,脑袋里一定装着拿伯的故事,也面对着更宏大的时代背景——新世界发现之后,哪一片殖民地上的丰功伟绩,不以原住民失去家园为代价?
浮士德的困境在于,他努力追寻的,是那个时代人文主义者的理想,这个理想建立在大众利益之上。他伤害了大众的利益,也就抽掉了理想的根基,宏大的梦想也就失去了意义。
尊重生活的逻辑给了《浮士德》特殊的魅力。书中的这个情节,不像二百年前的故事,倒像周边的新闻。老夫妇软硬不吃非当钉子户,未必要图拆迁补偿。房屋置换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,但浮士德应该把工作做得更细些。他有的是力量和手段,但建设新家园是要让人居住的。如果失去了人们的信任和参与,所谓的新家园只能是空城一座。
我诧异的是,为什么歌德会写出这段故事,让浮士德带着歉疚走到梦想的尽头?又为什么让四个灰色的妇女,分别叫作匮乏、罪孽、忧愁与困隘,来为他送行?
这或许就是歌德的伟大所在:浮士德不知疲倦地追寻,概括了西方世界的精神历程。对人类思想与命运的探索没有终点,只有最勇敢地直面现实,最痛苦地加以反思,才能更好地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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